《寫作練習》紅色

紅色-不要用到「」這個字。

 

事情就從那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說起,它影響了往後我生命中幾十年的生活。

從小我就是一個野孩子,在鄉下和外公外婆同住。鄉間裡,天寬地闊。外公的家是茅草屋頂的土角厝,門口有一小塊空地,有一座手搖的水幫浦,隔著小黃泥巴路和一片稻田對望,望過去看不到稻田的盡頭。看不到盡頭,不是我個子小,而是遠處的稻田中央,種了一排老毛竹林,老毛竹長得又高又密,冬天擋風用的。

毛竹林後面,還是稻田,有一兩間農舍蓋在稻田裡,每天我從竹林的頂上看到炊煙。農舍旁的馬路另一邊是村裡唯一的一所國小,那裡不是我們一群小野孩子讀書的地方,而是去玩的地方,因為我都還沒有上學。

我們最常做的一件事,就是在學校旁邊大人看不到的角落,在軟泥地上扒一個洞,然後檢路上的乾牛糞當柴火,烤我們偷挖來的蕃薯。

 

家門口那條小黃泥巴路,右邊通到大馬路,左邊一路上坡通往村後的小山上。小山上有很多樹,很多毛竹,幾戶人家,半山腰裡是一大片的李子園。李子初長出來是綠色,但成熟的時候是…(~思考中)…是即將發紫色(因為彩虹的第一個顏色,最後一定發紫)。

小黃泥巴路不是很長,但從家門口開始上坡,坡很陡。上坡前,家門口的斜對面有一棟村裡少有的水泥磚造房子,房子四周圍了一道磚牆,磚牆開了一個門面向小黃泥巴路。這一棟房子是小學校長的宿舍,大多時候,它塗著和磚一樣李子色的即將發紫色大門都是關著的,校長全家就住在裡面。

 

我們一群野孩子,從來不會安份待在家裡,因為在那時候沒看過電視,也沒聽過什麼叫做電腦和任天堂,反倒小山上是我們另外一個遊戲天堂。每個人都知道,到山上要帶一小包鹽巴,現代小孩可能不曉得鹽巴是萬用神丹。

大一點的孩子會爬到樹上採樹莓(一種長在樹上,表皮粗糙如花生米一般大小,果內有籽的野果),用鹽水洗過泡過之後,大小野孩子一起沾著鹽巴吃,特別有味。有時也鑽進竹林去抓「竹龜子」(一種外殼黝黑,頭上兩隻角長相很像獨角仙,專吃竹子嫩芽的甲蟲),竹龜子有大拇指一般大,摘掉頭部將鹽巴塞進蟲體用火烤熟,香氣四溢,吃起來可媲美KTF炸雞。萬一,有人被蜜蜂螫到或山螞蟻咬到,無論多麼即將發紫多麼腫,鹽水一抹,消腫止痛立即見效……

 

噯,怎麼搞的,扯了半天好像也沒寫著正題?又不是要你寫旅遊報告……要開始了,大家請耐心點再往下看!!

 

以前讀書,忘了是誰講過「山中無日月」,鄉下的生活也是。在鄉下不看時鐘,不接電話(沒有電話吧!)。可是,四季分得很清楚。夏天裡,天是藍的,雲是白的,稻秧、竹林、小山是翠綠的,小黃泥巴路、房子牆壁是黃的(土角厝),屋頂是灰的(雨淋日曬後的乾稻草和竹片~),籬笆上的牽牛花是紫的。秋天裡,稻穗是金黃的,小山頭是棕黃的,還有電線桿是黑的(那時都是用木頭塗上瀝青)。什麼顏色都有,就是沒有那種不可以說的顏色。除非到了冬天,冬天裡,山腰上果園的李子熟透了,一整片山變成即將發紫色。

 

就有一天,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。我在家門口水幫浦邊幫外婆打水。突然聽到有一陣刺耳的連續聲「乖-乖-乖-乖--碰-」,稻田裡有人高喊:「哎呀-」。就看到有一個人倒臥在小黃泥巴路上校長家的磚塊圍牆前面,人的旁邊躺著一輛鄉下稱為「鐵馬」的腳踏車。

當下的我一時好奇,也沒太多想,丟下一桶還沒打滿的水,就跑上前去。這時候開始有人圍上來,七嘴八舌,有人指指點點有人驚叫,周圍開始嘈雜起來。是一個年輕人,騎著鐵馬從小山上下來,猜想可能速度太快或也可能煞車失靈,連人帶車撞向了校長家的圍牆。

受傷的人已經昏迷,頭上有鮮血像噴泉一樣正湧出來,臉部看不到任何表情,只看到手有些微動。頭撞破了,一下之間在黃泥巴地上漫出了一大灘血。旁邊的鐵馬已經很嚴重的變形,前輪扭曲得像一個大麻花。

大太陽下,流地上的鮮血開始從邊緣由原本校長家大門色慢慢的顏色變深變黑,並且發出來一陣很難形容的腥味。太陽很曬,我夾在大人中間,開始頭有點發暈,然後有人把我趕走。

後來,我只知道受傷的人被小貨卡載走了,可能緊急送醫院了吧!很奇怪的是,從這時起,那一團濃濃厚厚腥腥…李子色的血的影像一直徘徊在我腦海裡,久久揮之不去。

 

以後,每當只要我一見到血,我就全身不由自主的不對勁。先是頭暈,冒汗,心跳,無力。然後,臉發脹,眼球充血看起來像兔寶寶眼睛,嘴唇也會開始變色,變得像…像…猴子屁股,嚴重的時候會休克。醫生說,我患了懼血症,是心理疾病。

 

國中畢業那年的暑假,我已經離開鄉下和爸爸媽媽一起住在北部。小我很多歲的表弟到家裡來玩,大人都出去忙,只有我、兩個弟弟、一個妹妹和表弟在家。頑皮的表弟拿刀切水果,結果切開了自己的手指,流了很多血。每個人都嚇慌了手腳,不知所措。最後,我急忙抱著表弟邊走邊跑,一路奔到兩三百公尺以外的診所,才進診所的門,表弟的血還在流,我已經倒下了。不是跑到累倒,而是見血休克。

心病,我想總要心藥醫。醫生建議我,蘿蔔有兩種,要多吃不是白蘿蔔的蘿蔔(以前公孫龍子講「白馬非馬」,所以我也不確定那種蘿蔔算不算蘿蔔,因為也有人叫它「胡蘿蔔」~)。醫生又說,要多吃蕃茄,因為蕃茄含有很多「茄像枸杞色素」,要多看看像春聯色的東西,因為要借顏色來刺激腦神經。

所以翻開衣櫃,我大部分的衣服,包括外穿的和貼身的,每一件看起來都像過年裝壓歲錢的袋子。我一向很聽醫生的話,有幾年,台灣流行魔術方塊,所以我把除了李子色以外的另外五面也全部都塗成即將發紫色。(聲明:以上是為配合演出而開的處方,切勿信以為真。)

 

我想結婚了。可是要命的心理病狀還時時刻刻困擾著我,甚至連和血一樣顏色的「那個字」也不能說。我擔心我未來的另一半如果就是喜歡那個顏色,或甚至名字裡就取了「那個字」,那,我豈不是後半輩子人生立刻變成「黑白」?所以,我專程的,很用盡心機的跑到台中烏日去找老婆。大家都知道:「烏日」就是黑色的太陽。

我的老婆叫「阿美」,交往了兩年,終於要攜手共同走上禮堂地毯的那一端。結婚那天,我們不能免俗的用最莊嚴、最至誠、最愉悅的心情,要一起簽下那一紙終身合約。我特地準備了一顆兩英吋大,造價將近五萬元的圖章。

哪知道,當證書翻開的瞬間,我眼睛餘光一掃,嚇然看見證書上新娘的名字出現「李惠X」三個字,第三個字說巧不巧就是那個不能說的字。當下我如同晴天霹靂,一個鐵棍打在頭上,幾乎又休克一次。老婆告訴我說:「阿美」是我的小名啦!

 

這就是我成長過程中,發生過的幾件重要大事。婚後的生活還算幸福,我很滿意,算算飛快的時間,也過周年慶了。但是,重要的大事並沒有因為蓋完兩英吋大印章而結束。依照娘家方面的禮俗,女孩子出嫁後不能再叫小名,只叫本名。剛開始的時候,我阿實在叫不出她的名字來。

我憑著自以為有點文才,我想:天下沒有不能解決的事。老婆的名字就是取壓歲錢袋子一樣顏色的那個字,那個顏色叫做「朱」,也叫「赤」,可是朱有企圖改姓的疑慮,赤不好聽。還好「朱」和「硃」同音,「硃」就是硃砂,意思好文字更妙,從朱推演到硃砂,字義相符內外兼顧,我滿意極了,簡直太高明了我。於是,我就大聲喊老婆阿硃」,並且為自己的傑出表現洋洋得意,「凡天下之智者,捨我其誰」呢?

但是,唉天不助人事事難,當天我被老婆罰了一個禮拜不准進房睡覺。因為她會錯我的意,她認為新娘子過門才不到三天,我竟便喊她-「阿豬」。

 

後記:

我小時候,是個野孩子,但我長大後,是個大男人。我的一生最怕一件事,也最不怕一件事。

最怕的是「見血」,尤其是新鮮的血,多少年來一直不能克服那種自發於內心的恐懼,而往往恐懼又大到不可阻擋的化成暗夜裡的夢魘。而最不怕的,就是「我的老婆」……,哦,等一下。這篇文發出去,我老婆一定會看到,我必需先在這裡做一個告白,以免有不測的意外,否則

 

各位看到這裡就好,以下是我要向老婆告白,各位可以請不要看。

 

阿紅,我要跟你說說啊,如果你看到這篇文章,請請妳不要生氣呀~~~~顫抖)。我我是出於無奈的,你知道爬格子賺生活很不容易呀!一個字一個字,一個符號一個符號敲在鍵盤上,手指都長繭了。為了要討讀者喜歡,又要搏主編的青睞,寫文章就不得不有演出「笑果」,不得不有戲劇「張力」,其實都不是我願意這樣的呀。

還好,這篇文章我打混得凶,寫了很長的不關主題的文字故事,真正題目規定不能說的,才是要考驗我的重點,我都技巧的跳開了。可到最後我不得不偷用了一個,因為我不想再睡沙發了。

告訴妳喔,因為文章論字計酬,打混的結果我們賺了很多。你看,這篇文我不眠不休寫了三天三夜,眼睛都變成兔子眼了,你大人大量,就別追究我講了你壞話,你要原諒我洩露了我們的秘密唷。明天你可以去超市給我們baby買那個「」牛奶粉了,還有,要買那件妳盼了很久的「禮堂地毯」套裝也OK啦!

妳真的不要生氣喔,我都跟讀友說我最怕妳了(~我三條線///)。我以後格子還是得認真爬呀,希望有那麼一天,我會讓妳嘗嘗不是白蘿蔔的滋味,會讓妳享受即將發紫的榮耀。我文章寫完了,可以歇口氣了,我希望「入眠一覺到天明」,不要「熬到三更當夜鶯」,妳看看,這兩句話寫得還體面吧!

唉,我是有點怨吶,怨妳為什麼三千六百個常用中文字,偏偏取這個字做名字?怨那個社長為什麼別的題目沒出夠,偏偏又出這個題目呢…?

怨歸怨,怨歸我,稿費歸妳……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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